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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4章 對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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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一句沙啞的話語,仿佛是拉扯開某一些慘烈的事實。

錢澤微胖的身形消失在窗口, 那靈活的身手看起來宛若矯捷的獵豹。

劉府很大,夜裏也很安靜,護院在府中巡視, 一切看起來都很平順。

然而在檐下墻角處,一身黑色夜行衣的沈恪在夜色間緩慢行進, 他的動作悄然無聲,步伐似乎不快,但是身形在轉瞬之間就飄移開來,仿如一道清風拂過。

沈恪在掠至這方亮堂著燭火的屋子時, 便就察覺到屋子裏有一名高手, 他謹慎地放緩呼吸與心跳,不敢擾了這寂靜的夜以及那屋中的人, 然而那屋子的人太過靈敏,聽到了風中傳來的輕微聲響。

他面上神情一肅,沈默地提氣朝著另一個方向躍動, 行進的路線很是精準地避開燈火以及偶爾漏出的月色, 借著府中長廊外的假山花草,隱匿蹤跡,雁過無痕,水流無聲,如風如霧,輕飄飄地在戒備森嚴的府邸間游動。

錢澤自屋子裏越出,那看起來微胖的身子在這一刻,卻像似毫無分量, 他面上的笑容還未褪去, 眼底閃爍著些許冷意。他與劉邕是多年好友, 別看他如今這一身胖乎乎的模樣, 年輕時也是一名身手不凡的高手,當然,如今也依舊是寶刀未老。

他倒是想不到,竟然真的會有人敢闖入縣府令這戒備森嚴的府邸,便就讓他去會會這一只大膽的小老鼠。

若隱若現的月色驟然被厚厚的雲層完全遮掩住,府中一片漆黑,一道勁氣從錢澤的掌間扇過,噗嗤的一道輕微聲音自空中響起,眨眼間刮過樹枝,落在假山的某一處,嘭的一聲,那假山尖角處便就被擊碎,四濺的石塊,有的落入湖中,有的砸在樹叢裏。

這一掌風,猛烈而又可怕,若是落在人的身上,只怕是當下便就會同這假山碎石一般,落得個淒厲下場。沈恪的反應很快,靈巧地往後一躲,不過是退了兩步,就恰到好處地避開了這一掌。

一掌落空,錢澤也到了。他站在樹下,看著面前這個穿著夜行衣的年輕男子,眉頭略微一挑,對方面上蒙著一方黑布,看不清人的樣貌,只是從對方清亮的眸子可以揣測得出來,這是一名功夫不錯的年輕人。

“閣下,來這兒有何貴幹?”錢澤面上依舊帶著和藹可親的笑,看上去像是一名招呼客人的酒館老板。但是很顯然,錢澤對於眼前的沈恪來說,並不如面上表現出來的這般和氣。

沈恪知道自己不應該同對方正面對上,從對方剛剛那一掌來看,便是自己全盛時期,怕也不一定會是眼前這人的對手,他調整了下呼吸,而後擡頭對上錢澤的雙眼,沈沈地道:“打擾了。”

“呵呵,打擾?”錢澤輕笑一聲,搖了搖頭道,“既然知道打擾了,閣下是不是該離開了?或者,你隨我去主人家面前道個歉?”

沈恪眉頭微微一皺,他拱手一禮,道:“在下趕時間,便就不打擾主人家了。若是有得罪之處,還請您高擡貴手。”

錢澤稍稍收斂面上的笑,他盯著沈恪上下打量一番,看對方的身手,能夠避開這府邸中的重重護院繞到這裏時才被自己發現,內家功夫應當不錯,這豐城中何時來了這麽一個高手?

“哪裏有入了別人家,卻不拜見主人的?”錢澤嘆息了一聲,“更何況這可不是普通的人家呢。”

話語落下,錢澤整個人從樹下掠過,眨眼間便就來到了沈恪的面前,他的手掌揮起,那一只手掌略微敦實,白白胖胖的,朝著沈恪的面上招呼過去。

沈恪蒙著黑布的面上沒什麽表情,對方的殺意不重,應當是想著活捉自己的。因此這時候對方攻擊得並不狠辣。只是便是這般不狠辣的姿態,也不過是足夠他勉強避開。

他順勢後撤,手往後背一摸,一柄細長的匕首自下而上刺去,匕首上覆著一層薄薄的鋒芒,直刺錢澤敦實白胖的手掌,刀尖上暈著堅韌的氣勁,破開了揮舞過來的掌風。

錢澤卻並未有絲毫的後退之意,一抹驚詫從眼中一閃而逝,嘆道:“皇家?”

這一句話語裏可以聽到明顯的詫異,但是卻未曾有絲毫的敬畏與害怕,手中的動作未有半分停頓,迎著沈恪的匕首拍了過去,掌風疾掃,內勁渾厚,迸發出一股淩冽的氣息。

感覺到這一掌的淩厲,沈恪不退反進,手中的匕首驟然轉向,橫了過去,隨後朝著對方的脖頸處橫拉過去,極為微妙地卡住錢澤下壓的掌風。

這般悍不畏死的攻擊,令錢澤自語道:“死士?”

他的手掌回轉身前,再次迎著森冷的刀刃拍了過去,錢澤白胖的面上浮起一抹紅暈,手掌微微顫抖,白胖的手掌似乎是更加圓潤白胖了點,嘭的一聲對上那一柄匕首,手掌握緊,將匕首的刀刃牢牢抓在掌心間,錢澤體內的真氣瘋狂運轉起來,噴薄出來的氣勁就像是蠶絲一般將他的手包裹起來,然後又覆蓋住匕首。

順著匕首湧進沈恪的脈絡內,沈恪悶哼一聲,並未同對方多做糾纏,而是幹凈利索地撤手,任由對方將匕首抓走,他迅速朝後連退數步,腳下退過的步伐一重一重地在地上落下一道道裂開的腳印,這數步的退後,很是巧妙地將對方沖進體內的氣勁卸掉。

沈恪的身子微微一晃,到口的腥甜勉強咽了下去,沈默地看著錢澤。

錢澤的肉掌同匕首鋒利的刀刃對上,然而那刀刃仿佛成了擺設,綿軟的肉掌卻成了鋼鐵鑄就的盾牌,匕首是半分都未曾傷到手掌。他低頭看了一樣手中的匕首,笑吟吟地將匕首甩到一旁的假山上,叮的一聲匕首筆直地紮入山石之間。

“皇家的功夫,死士的作風,小兄弟,今夜,便是你想走,我也不能讓你走了。”

沈恪擡頭看了一眼錢澤,他倒是想不到對方能夠認得皇家的路數,看來對方的來歷也不簡單,他沒打算再與對方糾纏,便就一提內息,腳下重重一踏,而後整個人便就如同一縷幽魂般,朝著房屋裏打開的窗戶撲了過去,速度極快,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。

錢澤心頭一驚,那個方向正是劉邕所在的屋子。

“膽子不小!”錢澤雙眼中寒芒閃現,冷哼一聲,手中的掌風猛地一拍虛空,整個人呈現大鵬展翅的姿態,破開夜幕,驟然朝著沈恪追了過去。

眨眼之間,沈恪已經到了屋子的窗子前,似乎是聽到了窗外的聲音,劉邕站起來,走近窗臺處,迎面對上了奔湧而來的沈恪。

“均言,躲開。”錢澤的聲音自夜空中傳來,話語裏帶著些許嘶啞。

劉邕畢竟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,縱然感覺得到危險的到來,卻是半分未能移動。或許應該說是來不及移開,沈恪看到劉邕的面容,他的眼中閃過一抹淺淺的莫名鋒芒,而後不減速度地躍入窗子,整個人靈活地繞過去,冰冷而又帶著些許潮意的手掐住劉邕的脖頸,隨後他便順勢躲在劉邕的背後。

緊追而來的錢澤看著被沈恪扼制住的劉邕,眼中怒意勃發,一直帶著的笑意完全褪去,冰冷冷地盯著躲在劉邕身後的錢澤,皺著眉頭,冷聲道:“放人,我便就放你走。”

沈恪半晌沒有回話,不曾回話,是因為疾湧而起的血腥氣自肺腑間上湧,梗在喉嚨間,他吃力地咽下那一抹血水,不露聲色地站在劉邕身後,挾持著劉邕的手略微發抖。

劉邕是個心思機敏的人,他自然是可以感覺到身後的這一名蒙面人的氣息不穩,雖然此時自己的命是掌握在對方的手中,可是面上毫無一絲懼色,他沈聲道:“小兄弟,深夜來訪,不知是有何指教?”

錢澤略微朝前一步,沈恪便就拽著劉邕朝後退了一步,劉邕輕輕搖了搖頭,示意錢澤暫且停下腳步,眉眼間露出一抹不虞,好似對於劉邕的勸阻與客套感到不滿。

自然,更多的是對挾持劉邕的沈恪的憤怒。

“劉大人,我不過是替濟安堂的死者,來向大人喊個冤。”沈恪沙啞的聲音在屋子裏響起。

這一句沙啞的話語,仿佛是拉扯開某一些慘烈的事實。

劉邕身形一頓,似乎是想不到會得到這麽一個答覆,他沈默良久,而後開口道:“濟安堂的事,本官深感抱歉,這事兒......”

“劉大人,在下聽聞讀書人還是要點臉,如今看來,劉大人這是連這點臉都不要了。”沈恪其實並非是真的要替濟安堂死去的難民喊冤,不過是扯了個話題,掩飾一下自己的身份。當然,也存著些許試探的意思。

劉邕張了張口,接下來的話語好似被卡在了喉嚨間,一時半會兒地說不出什麽辯駁的話。

“均言,想不到,今日你這府中來的俱是喊冤的人。”錢澤嗤笑一聲,道,“不過,白日裏的小姑娘倒是安靜得多了。”

小姑娘?沈恪心頭一怔,不由得晃了晃神。不過是出神的這麽一瞬間,便就讓錢澤逮到機會,他腳下狠狠地踏在地上的一塊石頭上,石頭碎裂開來,他整個人帶著這一股的反震之力,筆直地飄向窗子處......

熊熊燃燒的烈火,在烈火間沈默的死者,以及黑夜裏追趕著的幽影......離後院不遠處的一間廂房裏,李雲曦自噩夢之中驚醒過來,渾身的冷汗淋漓,她的雙眼裏帶著難以掩飾的驚恐,定定地看著上空,大口地喘息著。

自冰冷的空氣裏汲取了氣息,隨後小聲地咳嗽了起來,李雲曦怕吵醒與她同榻而眠的福妞,伸手掩著唇,盡力將這咳嗽聲壓下,只是伸手的時候,突然覺得身邊似乎是少了什麽,因著咳嗽而沁出淚花的雙眼朝著身旁看去,卻見本該躺著人的身側如今卻是空蕩蕩的。

李雲曦急忙撐起身子,她伸手摸了一把身邊的床榻,榻上的溫度還帶著些許溫熱,想來福妞自行離開應當不會很久。她匆匆起榻,將外衣披上,而後一邊點上燭火,一邊喊道:“福妞,福妞......”

屋子裏清冷冷的,沒有任何應答,李雲曦心頭不安,她朝著房門處行去,便就見著房門是虛掩著,也就是說福妞出了門,然而如今福妞正是失魂狀態,整個人都是迷迷糊糊的,這半夜三更的,能去哪裏呢?

李雲曦走出房門,順著長廊往外走,只是才行過一段,卻聽得府中忽而間就喧囂了起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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